第21章

有树的方向走就能走出竹林了”

周少瑾感激地向她道谢,怕自己这副模样惊动郭老夫人,低声地问她能不能帮自己找个僻静的地方净个脸:“我等会还要去向老夫人辞行。”

“这有什么难的。”婆子很热心地把她领到了一间茶房,道,“从前笙小姐在外面疯玩了不敢让老夫人知道,就在这里净手净脸我找找看,应该还有笙小姐用过的铜盆和香胰子”又道,“我粗手粗脚的,只怕会伤了二小姐面皮。您的丫鬟在哪里我悄悄去叫她进来服侍您”

婆子这么一说,倒提醒了周少瑾。

她忙道:“我也没嬷嬷说的这么娇气,只是我那丫鬟施香还在外面等我,万一她要是没看见我嚷了起来可就麻烦了。还请嬷嬷去帮我去给她带个信。”

婆子笑呵呵地应“好”,打了热水进来,不过一碗茶的功夫,便带着施香折了回来。

施香看着周少瑾衣饰凌乱的样子吓了一大跳。

周少瑾没等她问就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了她,至于遇到程许的事,她则省略掉了。

施香不由一阵后怕,道:“还好老夫人那边还在和大管事说话。”

这也算是有惊无险了

周少瑾也不禁有些庆幸。

施香服侍她在耳房里梳洗一番后,又由那婆子指点,从后门出了上房。

不一会,郭老夫人那边送了长房的大总管秦守约出来。

周少瑾怕再遇到程许,忙进去向郭老夫人辞行。

偏偏是她急别人不急郭老夫人拉着她问了半天抄经书的事。

周少瑾只好耐着性子一一回答。

只是还没有等郭老夫人的话问完,翡翠笑吟吟地走了进来:“老夫人,大爷过来了。”

郭老夫人很是意外,随后又欢喜起来,道:“他这个时候不去慎怀堂到我这里来干什么”然后吩咐碧玉,“他最喜欢吃橘饼了,你把前几天大老爷从京城给我带回来的橘饼装一些那金丝蜜枣的蜜饯也要装一些还有那麻片糖沏壶大红袍。这孩子,我听桔梅说,他这几天有点凉,别上那些绿茶”

碧玉笑着应“好”,转身去准备茶点。

周少瑾周身不自在,起身就要告辞。

郭老夫人却拉了她:“是你许表哥。你以后在长房抄经书,少不得要碰到他。”又道,“他虽是个混世魔王的性子,对姐妹们却最耐心不过,你不用怕。”

周少瑾此时一心想走,哪里听得进去郭老夫人都说了些什么。可没等她说话,帘子一撩,珍珠已服侍着程许走了进来。

“祖母”他恭敬地给郭老夫人行礼。

郭老夫人望着他,眼睛深处都是笑。等他行完礼,向他引荐周少瑾:“四房大姑爷家的二小姐,周家表妹。”

他上前给周少瑾行礼,眉目带笑地给周少瑾行礼。

周少瑾木然地回礼,抬头却看见背对着郭老夫人的程许得意地朝着她眨眼睛。

她完全不知道程许得意些什么,只是觉得他的笑容有些刺目,自己都没有察觉地皱了皱眉头,然后再次向郭老夫人辞行,并道:“天色渐晚,我第一天来,只怕外祖母还要话要问我,我就先回去了”

郭老夫人没有留她,让碧玉恭送她。

周少瑾疾步出了寒碧山房,直到脚踏上了去四房的卵石甬道,心绪这才平静下来。

施香却回忆起刚才和程许的会面来:“难怪别人都说郭老夫人最喜欢的就是许大爷,你瞧刚才郭老夫人看许大爷的那样子,恨不得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似的。更难得的是许大爷还不娇纵翠环的哥哥就在正门当值,说许大爷从来不半夜三更才回来,若是出了远门,定会带了特产打赏他们。那些世仆都削尖了脑袋想去两宜轩当差”

周少瑾听了只觉得心烦,迁怒道:“别人的事有什么好说的你要闲着没事,从明天起就帮着我和姐姐打个十几二十根络子好了,等到端午节的时候正好装了荷包送人。”

施香无端端被喝斥,不免有些讪讪然。

路边突然传来“扑哧”一声笑。

周少瑾听着是个男子的声音,前世的经历浮上心头若不是因为程家素来御下甚严,她在程家往了十几年从来不曾在内院遇到过一个外男,又怎会毫无防备地独自跟着程笳去花园。

她顿时神色紧绷,紧紧地挽回了香施的胳膊,警戒地高喊了声“是谁”。

程许从旁边的树林里走了出来,身后还跟着他那个五短身材,酱紫脸庞随从大苏。

“妹妹在祖母面前一副乖巧懂事的样子,谁知道背着祖母了却喜欢编排别人”他笑望着周少瑾,目光明亮得像夏日灿烂的阳光,“看在我和妹妹有同路之缘的份上,我就好心帮妹妹瞒着好了。”

妹妹姐姐的,原来他本就是个轻浮之人啊

周少瑾看都懒看他一眼,转身就走。

程许却在她身后笑道:“妹妹难道就不怕祖母知道你在竹林里迷了路吗”

语气颇有些兴风作浪的味道。

、第二十七章 无意

周少瑾闻言表情微僵,转过身来警惕地望着程许。

他要干什么

不过,他既然来找自己,肯定还有下文。她不知道他的来意,说多了只会露了马脚被他抓住痛处,不如等他先说明了来意自己再做打算。

周少瑾半个身子躲在了施香的身后。

施香听了心里却打起鼓来。

先前二小姐满身狼狈地把她叫了去,只说是在竹林里迷了路,其他的却是一句没提,现在却很是紧张难道真如许大爷所言,二小姐做了些什么不该做的事

她心里直打鼓。转眼却想到大小姐常对她们说,输人不输阵。就算是二小姐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一没有证人,二没有证据,难道凭他许大爷三言两语她们就认了不成

施香顿时又勇气倍增,上前一步将周少瑾挡在了自己的身后,故作镇定地道:“许大爷说些什么我们怎么听不明白”

程许不由高看了施香一眼。

敢在小姐面前先开口说话,看样子这个丫鬟在畹香居必定极有体面。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周少瑾,道:“我说了些什么,你不明白,你们家小姐肯定明白。我说的对吗周家表妹”

他不是聪颖谦逊,被程家上下赞不绝口,被袁氏视为终身依仗的长房长孙,程家未来的当家人吗怎么行事却如此的轻佻浮夸

难道自己前世听到的都是假的不成

周少瑾抿着嘴不说话,眼中的警戒之意却更浓了。

施香则慌了神。

程许可是长房的大爷,岂是那些冒冒失失的小厮管事之流可比。他既然敢找来,肯定是胸有成竹的了。

她看了眼躲在自己身后的周少瑾,心里止不住地发起虚来,色厉内荏地道:“你想怎么样”

程许没有作声,笑望着周少瑾,却从衣袖里掏出朵绣球花的绢花来。

给周少瑾开门的那个婆子,就戴了朵绣球花的绢花。

施香神色大变,再看周少瑾,脸色白得吓人,好像立刻就要昏过去了似的。

她哪里还撑得住,失声道:“许大爷欲意如何”

程许非常的意外。

他不过是想逗逗这位周家表妹,然后趁着气氛好的时候把之前的过结解开,没想到却恰得其反,再次把周家表妹吓成了这样一副样子。

这可不是他的本意

程许很是后悔。

突然想到了竹林里两人初次见面的情景。

难道她听到了什么不该听到的事

他想到自己诚意十足地向周少瑾道歉,周少瑾却像见了鬼似的一溜烟就跑了他越想就越觉得周少瑾显然是在竹林里听到些什么。

他不由地表情微敛,眉宇间再也没有之前的嬉笑玩劣,反而隐隐透露出几分他这个年纪少有深沉撇了大苏一眼。

大苏一声不吭地避到了林子里。

程许这才温声对周少瑾道:“周家表妹,我想单独和你说几句话,成吗”

周少瑾却是一点也不想和他单独呆在一起,更不要说说话了。

“不”她直截了当地拒绝了程许的提议,硬邦邦地道,“我事无不可对人言,和你没有什么好说的”

程许不禁急起来,道:“周家表妹,我真的没有恶意如果我想告诉祖母,就不会跑出来追你,还和你说这些话了。”又道,“你放心,竹林里的事我谁也不会说。可我也有几句话想嘱咐你,请你务必听我一言。那竹林是个小小的八卦阵,等闲的人进去了根本就出不来,我既然能拿了这朵绣球花,别人一样能拿得出来。若是我之前让你有所误会,我在这里向你赔不是,请你务必听我说两句话。我这是为了你好,你若是不相信,我可以对天发誓”

他表情真挚,凭谁见了都不会怀疑他在说谎。

可他遇到的是周少瑾就算她相信他所说的都是真的,她也不会和他单独地呆上哪怕是一刻钟,更何况周少瑾从心底反感这个人,先入为主,根本不相信他所说的话。

“不用了”她的面色冰冷了,“你若没事,我们就先回去了。我明天一早还要去静安斋上课呢不像许大爷,早有功名在身,读不读书都不要紧。”虽然选择了遗忘,可前世的那些怨怼不是说散就能散的,话说到最后,她还是忍不住地刺了程许一句。

程许皱眉。

这个周家表妹,人长得娇娇滴滴像朵花似的惹人怜爱,怎么脾气这么倔强

他略露不悦,目光深沉地看了施香一眼。

施香觉得自己好像被大小姐看了一眼似的惶恐,转身就想离开。

周少瑾却死死地抱住了施香的胳膊。

施香只好低声道:“二小姐,我就站在前面的那棵柳树旁,你一叫我我就过来。”

就算是这样,周少瑾也觉得害怕。

“不用。”她把施香的手臂抱得更紧了,“我没什么和他说的,他想告诉谁就告诉谁去。我们回畹香居去”

施香却没有这样的底气。

她既不是周家的世仆也不是程家的世仆。她本是金陵人士,五岁的时候家里没米下锅差点饿死,这才被卖到周家的。周家待人向来宽厚,她的父兄偶尔还会来看看她,每次来看她不仅会和她说说家里的事,还会为她庆幸遇到了好人家,要她惜福,好好地在畹香居当差。而对于他们这些土生土长的金陵人,程家如高山仰止,是个他们所不能想像的庞然大物,本能地心存畏惧。

“二小姐,”她犹豫片刻之后,低声地劝着周少瑾道,“您还是听听许大爷怎么说吧我瞧着许大爷像是真的有话要对您说”

周少瑾固执地摇头。

程许真想甩手就走,可望着周少瑾雪白的面孔,温顺的眉眼,仿佛一汪水荡漾在心间,柔到了他的心里似的,他怎么也舍不得就这样走开

“唉”他只好叹着气喊了声大苏,道,“你看着点,我有话跟二小姐说。”又对施香道,“你就在旁边听着好了。”说罢,面色一沉,道,“不过,若是我和二小姐说的话有第三个人知道了,你就等着被割舌剜眼被卖到山沟里去好了”

施香被他的话吓得打了个冷颤,想听他的话像大苏那样避到一旁,胳膊却被周少瑾抱着动弹不得,只好硬着头皮道:“我全听二小姐的。”看周少瑾的目光却情不自禁地露出些许的哀求。

周少瑾不为所动。

自己根本没有做什么,程许这小人,为了威胁自己竟然说出这样一番话吓唬她们。

她不由地冷笑,道:“我的丫鬟只怕是还由不得长房的许大爷作主”

程许听了气得简直不知道怎么办好,道:“你以为我想管你的事要不是看着你是我的表妹”

可他的表妹也不止周少瑾一个人。若是论血缘,周少瑾还算不上是他的表妹。

程许气得话都说不下去了,索性把心一横,道:“你是不是听到了祖母和秦大总管说话我二叔祖喜欢读书育人,不喜欢做官。不过那时候我祖父去世了,我父亲和二叔都要回乡守制。朝廷有人好做官。二叔祖没有办法才挑起了长房的大梁。等到我父亲和二叔重新出仕,我二叔祖就回了翰林院继续做他的侍读学士。这次因为太子的事,皇上免了很多京官的职务,这其中就有国子监祭酒。我父亲觉得我二叔祖不论是资质还是学识、人品,威望都足以担承此职,就在京里为二叔祖谋划。谁知道二叔祖却不想再受案牍之苦,不愿意争取那国子监祭酒之职,和父亲说了几次,父亲和二叔的意思都是让他老人家出山,他老人家没有办法,就求到了我祖母这里来了。

“你不管听到了什么,只要不对人说就没事我当时也在竹林里,若是有人怀疑,你只管推说什么也不知道就是了。我也会帮你作证的。不过,这件事你真的谁也不能说,就是四房的叔祖母,你也不能说,否则会惹祸上身的

金陵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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