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少瑾,你自己要小心。”她只好叮嘱周少瑾。“该说的话才说,不该说的话一句也不要说。”随后想到周少瑾那绵柔的性子,不放心地又叮嘱道,“你要是拿不准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最好什么也别说。”

周少瑾连连点头。心里也跟着忐忑不安起来。

程笳上次跟她说,李敬若是真的看重她。就进府来看她,难道是因为这件事

她神色凝重地直接去了如意馆。

程笳正哀声叹气地在庑廊下逗鸟玩。

见周少瑾急匆匆地走了进来。丢下手中的小树枝就欢天喜地迎了上来,道:“少瑾,没想到你这么快就过来了我还以为你要拖到下午或是明天呢我好无聊啊,正盼着你能来和我说说话呢”

周少瑾愕然。

转身朝翠环望去。

翠环满脸茫然,喃喃地道:“我只是奉了小姐之命去请二表小姐过来,谁知道老夫人却吩咐小檀去嘉树堂找二表小姐”

她难道还能说她们家小姐没什么事,只是被大太太禁足,不好玩,要找二表小姐说说话而已吗

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周少瑾张大了嘴巴。

程笳却不管这么多。

她这几天都无聊死了。

好不容易把周少瑾盼来了管她是怎么来的了

她拉着周少瑾的手就往屋里去,一面走,还一面抱怨道:“你一点也不关心我根本不知道我们家发生了些什么事二房唐老安人要给我大哥做媒,说是想把洪家的嫡次女许配给我大哥。我娘听了喜得像什么似的。半天都合不拢嘴,还寻思着是不是让我爹亲自去趟京城,请了泾大伯父做媒人,结果你猜怎么着”

周少瑾趔趔趄趄地跟着程笳进了内室,心里却道:我不用猜也知道。肯定没成

果然,接下来程笳就道:“谁知道洪家那边回信,说他们家的嫡次女已和京城的杜翰林家有了口头的婚约,只等他们家的女儿及笄两家就要下聘了。但他们家四房的嫡长女和我大哥年纪相当,倒可以合合八字。我娘一打听,原来四房的大老爷是个屡试不中的秀才。而且家中只有这一个女儿。可把我娘气得,追着我打了一通。”

周少瑾可不像从前那样只知道听话,还知道听音了。

她道:“你又犯了什么事惹了泸大舅母发火”

程笳抿了抿嘴,和周少瑾在填漆床上坐下,等丫鬟上了茶点。她连翠环也打发出去了,这才露出个得意的笑容,举起手腕来轻轻晃了晃,道:“我又不是那没眼色的明知道我娘心情不好还会去惹她何况她还禁了我的足我这几天都乖乖地拘在如意馆哪里也没有去”

周少瑾不相信,更被她手腕上那串如金似石的手串给吸引了,不禁抓了她的手腕道:“这是什么不像是你的东西”

程笳并不喜欢木石一样的东西。

程笳狡黠地笑道:“怎么就不是我的东西了有人送了我,就是我的东西了”

周少瑾目瞪口呆,想到刚才程笳那压也压抑不住的高兴。脑子里灵机一动,失声道:“难道这是李敬送你给的不成”

程笳眉眼都笑了起来。

周少瑾腾地一下站了起来,道:“他。他是怎么见着你的”

“你小声点”程笳一把将周少瑾重新拽到了床边坐下,和她耳语道,“我谁都没有告诉。我娘不是要打听洪家的事吗我爹谁都不认识,八字没一撇,又不好去求了池从叔,我祖母只知道高兴。管事们最多也就能打听一下洪家有几口人,在乡里的门风好不好。洪家又不是破落户,这内宅大院的事不可能打听得到。正好李敬谋了半刀澄心纸。就给我爹送了过来。我爹听说他走南闯北,哪里都有朋友,就试着问了问他。李敬一口应下了。这件事就是李敬打听出来的。我娘怕别人知道了,就在内院见了李敬”她说到这里,把头轻轻地靠在了周少瑾的肩膀上,声音里透着几分幽然道,“他说,我又没有规定怎么见面,只说让他见我一面,他这样,也算是完成了对我的承诺,我也要遵守对他的承诺才行”说完,莫名其妙扑哧一笑,声音也变得娇柔起来,“我长这么大,还没有谁对我像敬表哥这样用心的。他说,他不能悄悄的进府,这样会被我瞧不起的,若是有人发现,也会坏了我的名声还说,为了找这半刀澄心纸,他只要是认识的人全都写了信求援他的管事天天请我们家小厮喝酒,九如巷有头有脸仆妇都笑他趋炎附势,他现在都成了势利小人了好不容易知道我娘想打听洪家的事,他这才去见了我爹的又怕我爹不托他去打听,又怕他打听不出来什么事,又怕他去见我娘的时候我不在场比起第一次出来做生意走西口的时候还要紧张害怕。少瑾,你说,怎么就有人这么傻,把我说的什么话都放在心上呢”

这是傻吗

周少瑾朦朦胧胧地想。

池舅舅就会这样。

她说什么,池舅舅都会相信,都会放在心上,都会帮她办妥了她可以什么心都不操,什么事都不管,全都丢给池舅舅可李敬那是喜欢程笳啊

不管程笳变成什么样子,他都喜欢她啊

可池舅舅池舅舅

她的心怦怦乱跳,脸上火辣辣的。

、第二百九十一章 闺蜜

程笳说了半天,周少瑾也没有个动静。

她不由抬起头来。

却看见周少瑾神色恍惚地在那里想着心思。

程笳大为不满,用力地拍了拍周少瑾的肩膀,嘟着嘴道:“喂你是怎么一回事我把你当成是我最亲近、最信赖的人,把连跟我娘都没有说过的话都告诉了你,你竟然听得心不在焉,你也太不够意思了”

周少瑾这才回过神来,忙歉意地道:“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不好。我听你说李敬对你怎么怎么好,很羡慕,所以才走神的。”

程笳听了,抿着嘴笑了起来。

决定原谅周少瑾了。

她眼底闪过一丝娇羞,悄声地道:“少瑾,你是我最好的姐妹,我问你,你觉得敬表哥这个人,可靠吗”

周少瑾奇道:“你不相信他吗你既然不相信他,为什么还要试探他”

程笳娇嗔道:“就是因为不知道他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的,所以我才要试探他啊”

周少瑾不懂。

除了父亲和姐姐,她只相信池舅舅一个人。

程笳也没有指望她懂,忐忑不安地道:“若他只是哄了我去给祖母说怎么办我反正已经成了金陵城的笑柄,也不多这一桩。可我只要想到自己会上当,我心里就觉得刺骨的痛还有些踌躇不前我到底要不要跟祖母说呢如果跟祖母说,怎么跟祖母说好呢我总不能像跟你似的,竹筒子里倒豆子吧”

她长长地叹了口气,起身在屋子里走来走去的。

周少瑾眼睁睁看着。突然想起自己的前世。

程辂说喜欢她的时候,她也曾经这样忐忑不安过。

可见那个时候她并不相信程辂所说的,只是被自己所想像出来的假像所迷惑了。

那种需要几天之间就做出决定的,辗转反侧的痛苦现在想起来依旧让她觉得心有余悸。

不过,前世的这些痛苦对她应该记忆犹新才是。怎么重生不过一、两年的功夫,她居然需要记忆才会想起来

是不是她这些日子过得太安逸了,有意无意地想把这些事都忘记呢

周少瑾皱了皱眉。

却正好被转过身来的程笳看见。

程笳不悦道:“少瑾,你又在想什么我什么话都告诉你,你却像个闷葫芦似的,什么话都藏在心里。你要是再这样待我。我以后都不理你了有什么体己的话也不跟你说了。”

周少瑾忙定定神,道:“你不是问我怎么办吗我正在跟你想呢”

程笳一听,又喜又惊,忙坐了过来,拉着她的手道:“好妹妹。你快跟我说说,我到底应该不应该相信敬表哥”

从前世的事来看,李敬这个人还是比较靠谱的。

可今生改变了这么多,周少瑾也不敢拍着胸说他肯定程笳的良配。

急中生智,周少瑾道:“要不,你再试探试探他不然怎么能知道他是不是真心的。”

谁知道程笳扭捏道:“要是他生气了怎么办”

“啊”周少瑾睁大了眼睛。

程笳顿时脸色绯红,道:“你,你刚才不也说。要是我相信他,还试探他做什么我要是继续试探他,岂不是告诉他我不相信他”

周少瑾抚额。道:“你可以不让她发现啊”

程笳追问:“那我怎么才能让他不发现啊”

周少瑾想了又想,道:“要不,你反悔,说上次的事不算,让他再重来一次”

程笳猛地推了她一下,生气地道:“你这算是什么主意啊我怎么能反悔呢”

周少瑾讪然地笑。心里却想着程池。

她在池舅舅面前说话很随意,不知道干没有干过这种临时反悔的事。可池舅舅好像从来都没有真正生过她的气好比她在五房里放火,池舅舅就包庇了她。

那个时候池舅舅才见过她两次

周少瑾心里嘭嘭嘭像打鼓似的。

从小到大。大家都夸奖她是个温顺漂亮的好孩子,是后来她长大了,心思渐渐多了起来,众人看她的目光虽然很惊艳,却很少再夸奖她了。

她那个时候重生不久,还没有像前世那么孤僻,池舅舅,会不会也觉得她很好

想到这里,她心里就像被裹着蜜忍不住笑了起来。

程笳奇道:“你笑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周少瑾连连摆手,有点后悔没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程笳小声地在那里嘀咕着,她也没有听清楚程笳在嘀咕些什么,也没有心情去问程笳在嘀咕些什么。

池舅舅就算是喜欢她,也是因为她是他一个讨他喜欢小辈而已,他迟早会娶妻生子的。

因为这个原因,这些日子郭老夫人不知道有多高兴。还赏了身边服侍的每人二两银子买零嘴,就是她,也得了两个金锞子。

到时候新舅母进了门,池舅舅哪里还会像现在这样待她好。

念头闪过,她的心里已被剜去了一块似的,痛彻心扉。

甚至比在花园里看见程辂藏在花树下的鞋时感觉还要痛。

周少瑾不由捂住了胸口。

她怎么会这样

池舅舅成了家,对他的妻儿好,这,不是应该的吗

亲疏有别。她不过隔壁房头寄居的姻亲而已。

池舅舅成了家,有了放在心上的人,自然也就和她疏远了。

就像前世,诰表哥待她再好,有了自己的妻儿也就把妻儿放在首位了。

这是常理。

可她为什么只要一想到池舅舅待她的那些好会收回去给别人,就觉得心痛得要死了

难道是因为这段时候池舅舅和郭老夫人把她当亲人似的,她开始得寸进尺,要求越来越多。越来越不满足

她什么时候也变得了那种不知道感恩戴德的人

周少瑾的视线开始模糊,脸上也湿漉漉的。

程笳一下子跳了起来,惊愕地大声道:“少瑾,你这是怎么了我又没有真的怪你,你哭什么”

她哭了吗

周少瑾擦着眼睛。满手是水,眼睛像被刺痛了般的,泪水止也止不住地落下来。

“我,我没有哭”她喃喃地道。

“你骗鬼去吧”程笳说着,拿了条帕子塞到了她手里,佯装嫌弃地遮掩着自己的担心。恶狠狠地道,“快把眼泪擦擦,你还用手背擦眼泪呢嬷嬷们教的规矩都哪里去了我都没哭,你哭什么啊”

周少瑾忙擦了眼泪。

程笳又喊她的丫鬟春晚进来服侍她洗脸。

她木然然由春晚摆布着,心里拔凉拔凉的。骤然间做什么事也提不起精神来。

之后程笳说了些什么,她模模糊糊的都有些记不清楚了,只知道程笳留了她晚膳,她一点胃口也没有,坚决辞了程笳,高一脚低一脚地回了浮翠阁,进门的时候不知怎地撞到了门框上,额头红了一大块。

她一下子就崩溃了。

反正已经这样了。她怎么做池舅舅迟早会娶妻生子,郭老夫人早迟会含饴弄孙,都会忘了她的她又何必去讨人厌

周少瑾有些自暴自弃地躺在了床上。无精打采地吩咐春晚:“你去跟老夫人说一声,我有些累,就不去给她老人家请安了,明天早上再去陪她老人家念经。”

春晚担心地道:“要不要请个大夫进来给您把把脉”

“又不是病得起不了床了,把什么脉”周少瑾蔫蔫地道,“你可别忘了。家里有个老人,老人是最忌讳这个。以后这种话不要再提了。知道吗”

春晚应“是”。更担心了。

金陵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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