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的指指点点,一会儿是袁氏讥讽的面孔,耳边嗡嗡响着妇人尖刻中带着隐隐兴奋的声音。

“真是个狐狸精,小小年纪就知道勾引爷们作怪”

“瞧她那样,细腰丰胸,看人的时候一双眼睛水汪汪的,端庄的大家闺秀怎么会长成这个样子”

“你说庄夫人那么温柔敦厚的人,怎么就生出这样的一个女儿来。庄夫人要是活着,还不得活活气死啊”

她不知道自己是在浮翠阁自己的房间还是在蕴真堂袁氏让她呆的那个小耳房里。

周少瑾拼命地摇着头,大声地辩着“我没有”,可嗓子像被堵上了似的,怎么也发不出声音来。

她的眼泪籁籁落下。

却跌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淡淡的。若有若无的如是我闻的香味。

是池舅舅。

是池舅舅在她的身边。

看这些恶妇谁还敢欺负她

她朝着那个有香味的地方靠过去,使劲地睁开了眼睛。

如漆的眉眼,温煦的神色。

真的是池舅舅

她委屈地哭了起来。

程池心都碎了。

小丫头眼巴巴地望着他,原本清澈的眼睛红红的,像个小兔子似的。这是遭了多大的罪啊

他不由紧了紧臂弯。轻声地道:“少瑾,知道我是谁不”

“是池舅舅”她嘟着嘴,眼泪不停地往下落。

她这是做梦吗

池舅舅怎么会抱着她呢

她朝四周望去。

天青色花觚里插着红红的石榴花。

她果然是在做梦

这是她在浮翠阁的内室,池舅舅怎么可能到她的内室来呢

她放下心来,软软窝在了程池臂弯里。

程池松了口气,吩咐碧玉:“把药端过来。”

碧玉已经看得傻眼了。

二表小姐谁喊也不醒。四老爷抱在怀里就醒了上次珍珠也是这样,谁都治不好,四老爷拿了方子过来就治好了四老爷原来这么厉害

她急急地把药递了过去。

程池用帕子垫在了周少瑾的颔下,拿了调羹喂周少瑾喝药。

周少瑾却抿了抿嘴巴,无力地道:“药苦。我要一口气喝完。”

一调羹一调羹的喂,受苦的过程就会变得很漫长。

程池微微笑,眼底流露出不容错识的赞赏。

周少瑾心里就吃了蜜一样的甜。

但她随后颜色大变。

想起了之前发生的事

要是被人发现她喜欢池舅舅怎么办

那些人骂她就骂她好了,她不能让池舅舅的名字和自己连在一起。

他是那么好的人,风光霁月,被那些长妇舌提起来都是羞辱

她不能连累了池舅舅。

周少瑾挣扎起来。

只是她正在病中,所谓的挣扎也不过是扭了扭身子,不仅没能挣脱离程池的怀抱。反而让程池以为是自己抱得不舒服,调整了一个姿势,把药碗递到了她的嘴边。柔声道:“乖喝了药吃几颗糖就不苦了”

那声如哄孩子般让她荡气回肠的“乖”,让周少瑾心如刀绞。

以后,池舅舅会对谁说这样的话

她若是此刻就死了,能不能转世投胎做池舅舅的女儿

她呜呜地哭了起来。

程池只当她烧得难受,耐心哄着周少瑾。

周少瑾不知不觉地就把那碗药喝了。

程池松了口气,喂了颗糖给周少瑾。轻轻地起身,帮周少瑾盖上了被子。顺了顺有些凌乱的发丝,这才直起身来。

没有了温暖的怀抱。熟悉的香味,周少瑾的身子顿时就冷了下来。

她望着程池,目光仔细又认真,一副她若是眨眨眼睛他就会不见了似的模样。

程池心中一震,半天才回过神来。可回过神来却情不自禁地俯身摸了摸她的头,低声道:“乖吃了药好好地睡一觉,醒了就好了。”

然后让碧玉去点支安神香。

碧玉应声而去。

或者烧的人迷糊了,或者是有安神作用的药和香起了作用,程池的面庞在周少瑾的眼中渐渐变是糊涂,淡去。

她陷入了沉沉的梦乡。

程池松了口气。

郭老夫人站在内室湘妃竹帘外,静静地看着这一切,人陡然间像老了十岁似的,扶住了解一旁的门框。

吕嬷嬷忙悄声道:“您,您怎么了”

“没事,我没事”郭老夫人嗫呢地道,站直了身子,目光定定地落在了小儿子的身上,和转过身的小儿子碰了个正着。

程池一愣。

直直地朝母亲望过来,却站在那里半天没有动弹。

竹帘内外,一样的寂静,也一样的沉默。

、第三百一十一章 难抑

一时间屋里屋外静悄悄地没有一点声音。

良久,郭老夫人才道:“少瑾,睡下了”

她的声音有些低沉。

程池点头,目光清亮,如渊峙涏,有种无所畏惧的坦然。

郭老夫人颓然,心里又隐隐地觉得娇傲。

儿子坚强果毅,外柔内刚,敢作敢当。

这曾是她所期望的儿子。

可此时用在了她的身上,她只觉无奈。

“那就好”郭老夫人不由垂下了眼睑,喃喃地道,“我有点累了,就先回去歇了”

程池走了出来,低声道:“我让商嬷嬷送您回去”

“不用了。”郭老夫人淡淡地道,“你这边也要人服侍,我身边有吕嬷嬷服侍就行了。”

程池想了想,道:“那你路上小心”

郭老夫人颔首,扶着吕嬷嬷的手臂,身姿笔直地走出浮翠阁。

程池站在庑廊上,看着母亲的背影渐行渐远,目光徐徐地黯淡下来。

半夜,下起了大雨。

程池又喂了周少瑾一遍药。

周少瑾的体温降了下来。

程池松了口气。

寒碧山房上房漆黑的内室里,一直辗转反侧没有睡着的郭老夫人一双眼睛像寒星般明亮。

她对当值的珍珠道:“你去趟浮翠阁,看看二表小姐怎样了”

珍珠一愣。

老夫人是最心疼人的,外面狂风大作,雷雨交加,她老人家怎么会舍得她们顶风冒雨地出门。

但她很快就收敛和心绪。恭恭敬敬地应“是”,打着伞,披着斗篷去了浮翠阁。

郭老夫人坐了起来,一个人靠在床头发了半天的呆,喊了在外面当值的二等丫鬟:“你服侍我起床。我要去佛堂里上柱香。”

小丫鬟不敢怠慢,忙扶了郭老夫人起来。

睡在耳房的翡翠被惊醒,指使着小丫鬟提了灯笼,打着伞陪郭老夫人去了佛堂。

佛堂里灯光摇曳,照得人影子时长时短,时倾时斜。观世音菩萨的脸却依旧悲悯而充满了慈祥。

郭老夫人闭上了眼睛,把眼角的那一滴泪水关在了眼内。

四郎,四郎竟然喜欢上了少瑾。

那可是他名义上的侄女。

这要是被人看出端倪,四郎的这一生也就完了。

偏偏她还把少瑾接到寒碧山房来。

想到这里,郭老夫人不由悲从心起。

四郎从小就有主见。她没有想到有一天他会连自己也算计了。

那个周少瑾就有这么好

好到他连名声伦常也不顾了

郭老夫人脑海里闪过周少瑾如花的笑靥。

灿烂的像阳光,明媚的像春光。

这样的女孩子,会去勾引她们家的四郎吗

郭老夫人打了个寒颤。

心魔一起,一叶障目。

她不能因为周少瑾会阻碍甚至是破坏四郎的前途,就对周少瑾有成见。

周少瑾还只是个没满十四岁的小姑娘,而四郎这些年来在外面行走,什么样的女子他没有见过,就是集萤。不也视若无睹吗

这件事,只怕症结还在四郎身上。

如果真是这样,她该怎么办好

她已亏欠这个儿子良多。难道就连婚姻上,也不能如他所愿吗

可他为什么看中的是周少瑾,是周镇的女儿

如果是别人该有多好

郭老夫人生平第二次不知所措,脑子像被糊了似的第一次,是二房的老祖宗让程池继承家中的庶务。她当时就隐隐觉得不妥。但她是三个孩子的母亲。除了四郎,还有大郎和二郎所以她点头了。

可这一步迈出去。再回头已是百年身。

还好四郎是个纯善孝顺的孩子,什么也没有说。不管自己受了什么委屈,还是一声不响地打点着家里的琐事。

那这次呢

如果她又做了个错误的决定。她的四郎,会不会就会被她毁了

可如果任由他这么下去,又怎么收场呢

四郎是什么时候和周少瑾走得这么近的

好像还是自己鼓励周少瑾陪着四郎下棋的时候。

郭老夫人保仔细地回忆着去晋陀山时的情景,周少瑾搬进了寒碧山房之后的情景可恨她平时对这个儿子太放心了,根本没有留意到四郎做了些什么。现在想来却觉得两人不管下棋还是说话都透露着几分暧昧,但仔细想想,又觉两人之间清白无瑕,根本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郭老夫人揉着太阳穴,闭上了眼睛,在心里向故去的丈夫道:“老爷,您在天上要保佑四郎才是,他喜欢上了自己的侄女,这可怎么得了您要是在天有灵,就给我指条明路吧”

她恭恭敬敬地给菩萨磕了三个响头。

珍珠折了回来,低声道:“二表小姐一直昏睡不醒,四老爷就一直守在那里。二表小姐现在烧退了,四老爷说,应该很快就会好起来了。等到二表小姐好了,再让她来给您道谢。”

她担心的事果然发生了。

四郎竟然一直守在那里

郭老夫人的手紧紧地攥成了拳,好不容易才没有露出异样的神色来,却情不自禁地道:“他要是不守在那里,那我就得守在那里。这孩子,是孝顺我呢”

珍珠没敢搭腔。

心里却觉得奇怪。

二表小姐不管怎么说也是客,现在生病了,不管是什么原因,老夫人都有一份责任,四老爷守在那里,自然是因为孝顺老夫人,可老夫人为何要对她解释呢

她不过是个丫鬟罢了。

而且老夫人做事是从不向人解释的

她满腹狐疑。

郭老夫人却一直睛睁睁地看着天色发白。

她最后决定装作什么也不知道。

儿子不是那糊涂的人。

也不是那种什么人都能近身的人。

他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这样照顾过一个人。

她若是贸贸然地问他少瑾的事,他否认还好。若是他承认,以后怎么办,那就得拿出个章程来。

问题是她想了一夜,也没有想出什么妥当的主意。

把周少瑾送走

儿子是怎么想的会不会应答

他可不是老大

她这个小儿子做事向来主意正得很的。

把周少瑾留下来

若是他一时忍不住做出了什么事来或是传出什么风声来,那可就麻烦了。

把周少瑾留在她身边

难道她能不见四郎的面不成

左也不是。右也不是。

她只好暂时装糊涂,等想出个万全的办法才是。

郭老夫人突然觉得非常的疲惫。

长媳在她面前自傲又自卑,二儿媳在她面前那就是阿弥陀佛的连句话也不敢多说,出了事,她连个商量的人没有。

要是筝姐儿在跟前就好了

郭老夫人叹着气,这才有了一点睡意。

程池一夜都没有合眼。

小丫头睡得极不安稳。

一会儿喊着“娘亲”。一会儿喊着“姐姐”,还有几次喊得是“池舅舅”。

他既心疼又酸楚。

鸿门宴,美人计,他在外面行走,什么样的场合没有遇到过

如果说之前他根本没有去想。那她这么一病,他就是个傻子也猜出个八九分光景来。

可她的心思那么浅白,哪里就知道什么是喜欢

何况他们还隔着辈份。

她不懂,他却不能不懂。

等她好了,还是把她送回保定去吧

时间一长,她交了新朋友,渐渐地也就把他给忘了

程池怅然地想着,心情有些低落。

可他素来擅长隐匿自己的心思。很快就把这情绪压在了心底,轻轻地摸了摸周少瑾的额头。

周少瑾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

朦朦胧胧的大眼睛水气氤氲,有种孩童般的脆弱。

“池舅舅。”她露出个柔柔的微笑来,“您怎么在这里我是

金陵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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