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9章

扑到了程筝的怀里。

程筝慈爱地摸了摸小儿子的头,然后牵着她的手走到了书案前:“用过晚膳了吗今天都吃了些什么好不好吃先生布置的功课还没有做完吗要劳逸结合才是,仔细坏了眼睛。”

顾宁笑着应是。

顾中则叽叽喳喳地回答着程筝的话。

程筝听说俩个儿子的晚膳是和丈夫顾绪一起用的,有些意外,笑道:“你们的爹爹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顾宁笑道:“爹爹说今天太子爷带着皇太孙去别院划船去了,他们没什么事,就先回来了。”

詹事府是辅佐太子的衙门,品阶不高,位置却很重要。顾绪是詹事府的少詹事,也就是詹事府的副贰,平日里琐事非常的多,很少休息,像这样能按时回家的时候屈指可数。

程筝和看了看儿子的功课,表扬了两个儿子几句,说了过几天会带他们去丰台踏青,让他们早点休息,这才问了丫鬟,去了内院的书房。

顾绪正在摆弄那几盆放在窗台上的兰草。

他今年三十四岁,身材修长,面容俊秀,气度沉稳。多年的官宦生涯他变得颇为沉默、低调,穿了件宝蓝底紫红色祥云团花直裰,颇有些和光同尘的味道。但他在看见程筝进来的时候还是眼睛一亮,翘着嘴角说了声“你回来了”,神情顿时变得愉悦起来。

程筝点头,笑着望了眼兰草,道:“你可别像上次以的。帮我浇花把花浇死了。”

顾绪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把几盆兰草重新放在了窗台上,叫了丫鬟打水进来,问程筝:“用过晚膳了没有我让厨房给你做了莲子百合绿豆粥。这个季节吃再好不过了。”

“我在廖家三过晚膳了。”尽管如此,程筝还是决定用半碗莲粥。

夫妻两就坐到了临窗的大炕。

顾绪笑道:“你们怎么突然想到去廖家周家的表妹还好吧”

“挺好的”程筝把程池的托付告诉了顾绪。

顾绪听着神色渐凝。

程筝见了心中咯噔一声,道:“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

顾绪斟酌了片刻,这才缓缓地道:“你还记不记得前些日子池叔父送了一个随从给我。”

“记得啊”程筝道。“我们家的人身边都会请个武艺高强的人做贴身随从。喜善身边的大许就是,池叔父身边就是那个怀山的。出了什么事吗”

顾绪道:“前几天皇太孙听傅太傅讲筵之后从庑廊里出面。突然掉落几块瓦来,当时四叔父送给我的那个叫王青的随从正巧人庑廊路过,没等那些护卫反应过来,他就冲了过去。一把推开了皇太孙皇太孙事后问起来,听说是我们家的世仆,不仅赏赐了他很多锦帛。还屡次把他叫过去和自己身边的护卫切磋武技,这次太子殿下带皇太孙去别院划船。太子就派了人来跟我说,把王青也带了过去我总觉得这件事太巧了,透着几分蹊跷,可池叔父我打交道得少,也不知道他的秉性,一时间也没有主意”

皇太孙身边的人不查五代也要查三代,詹事府既然默许了王青在皇太孙身边服侍,肯定不会因为王青是顾绪家的世仆就让他陪伴皇太孙,而王青却是之前程池送给顾绪的

程筝的额头冒出冷汗来,道:“池叔父回了金陵,要过些日子才有能回来。我立刻写封信给池叔父,看看他到底有什么打算”

顾绪微微点头,安慰程筝道:“你也别着急,我想池叔父肯定不会害我们的。”

程筝胡乱点了点头,第二天去了杏林胡同。

程泾在衙门里当值,接了随从传进去条子,提从衙门里回来。

程筝总觉得父亲耳根子有点软,虽然心急如焚,但还是有所保留,和父亲在书房的大书案前坐下之后,就说明了来意:“您知道池叔父回金陵做什么吗”

程泾笑道:“你问我,我还真不知道你池叔父是个闲云野鹤般的性子,今天这里,明天那里。那年陪着你祖母去普陀山的时候还遇到了宋景然的父亲,和宋家老爷子做了忘年之交,捣腾出个什么治水章程,由宋景然递到了皇上面前。要不是你大舅舅拦着,只怕皇上就把你池叔父叫去宫里问话去了”

大舅舅,是内阁首辅袁维昌。

程筝闻言眉头微蹙,道:“父亲,您当时就没有助池叔父一把吗”

“你不会是以为我拦了你池叔父的青云路吧”程泾失笑道,“你池叔父在家守业,是你祖母和二房的老祖宗决定。我们家自本朝以来已经前前后后出了七进士,其中五个都是长房的,你二叔祖还是榜眼。如今后辈里面有你弟弟这个读书种子,长房的风头太劲,正好让你池叔父避避风头。”

程筝不以为然。

有些事是避风头就能躲过的吗

谦虚谨慎固然是一条路,可飞扬跋扈的碾压也一样能令对手胆寒,也未必不是一条路。何况到了嘉善这一辈,除了嘉善和有仪,她还没有看出谁能在科举上有所建树。等到老一辈的人都退了下来,程家仅靠嘉善和有仪,只怕会日薄西山。

她委婉地提醒程泾:“实际池叔父若是想走仕途也未必不好,池叔父也不过比嘉善大八岁。当年若不是二叔祖同意去翰林院,父亲和叔父起复的时候。二房的老祖宗只怕也未必会帮父亲和叔父”

程泾却不想和女儿多说这些事。

程家上几辈的恩怨太复杂了,而且都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他应了一声,转移了话题:“你弟弟不比我们那个时候,他势单力薄,不是还有大纶吗你就别担心了。”随后说起了程许的事:“你母亲前些日子写信给我,说如今国子监已大不如前,很多人都去了书院。问我是双鹤书院好还是博雅书院好。想让你弟弟去书院读书。我听说锦江去了双鹤书院”

大纶是顾绪的字,锦江则是彭藻的字。

程筝毕竟是做女儿的,没有女儿教训父亲的道理。

她深深地叹了口气。道:“我过几天会和二妹、三妹、周家二小姐一起去丰台踏青,到时候问问三妹”

父女俩说了半天的话,程筝去了程渭住西跨院。

程渭的妻子邱氏也是书香门第出身,但在生程让的时候坏了身子。就一直卧病在床,无力主持杏林胡同的中馈。听说程筝来了。她很高兴,靠在床头上和程筝说了半天的话,又留程筝用了午膳这才放程筝走。

程筝心中始终觉得有些不好。

她和程池虽然接触得不多,但程池这几年在京中闯下的名声她却听说过。

程家是贩盐起家的。两浙、两淮的盐运使都是任期两年。眼看着新晋的两浙、两淮的盐运使都要出炉了。池叔父不留在京中打点却去了金陵这做生意和做官一样,不进则退。就算是池叔父不想再做这盐运生意了,可也是就这样放手啊谁会相信程家是不想做这生意而不是没有拿到盐引

程筝想了又想。派了自己的乳兄回金陵:“就住在九如巷。如果祖母问起来,就说我派了你去采买。家里一有动静就拿了老爷的名帖通过驿站把消息递到我手里。”

那陪房恭声应“是”。退了下去。

过了几天,到了和周少瑾约好去丰台的日子,程筝带着两个儿子去了榆钱胡同。

周少瑾穿了件月白色的素面杭绸比甲,桃红色镶宝相花襕边的湘裙,头发绾成纂儿戴了两珠南珠珠花,清丽间又显着几分活泼。

程筝暗暗点头。

虽然说开花的时候争奇夺艳,可到底多是绿叶,观花的人最顾忌的就是穿绿色,显不出颜色来,最好是穿红色,和绿树朝辉相应,出彩多了。

看样子周家的这位二小姐还是个会打扮的。

她着让两个儿子上前给周少瑾行礼。

周少瑾的目光在程筝的长子顾宁的身上停了片刻。

前世,四皇子登基,改国号“天顺”。十九岁的顾宁是那一科年纪最小的两榜进士。在翰林院做了三个月的撰修之后,就被四皇子调去兼了行人司左副司,再三个月,升了行人司司正

是个说起来就让人羡慕的人。

程筝只当是长子年纪轻轻却一副大人的老成样让周少瑾有些意外,忙笑着解释道:“让你见笑了我们家宁哥儿是长子,老爷和我就对他的要求严格些,时间长了,不免有些不拘言笑”

周少瑾忙谦虚了几句,将早已准备好的见面礼拿了出来。

送给顾宁的是一方端砚和半刀澄心纸;送给顾中的是一匣子湖州狼毫笔和几块墨锭。

兄弟显得孝很有教养的样子,敬礼声向周少瑾道谢,然后一行人去了双榆胡同的周初瑾那里。

、第四百零六章 偶然

周少瑾和程筝到达榆树胡同的时候,程箫和程笙早已在那里等她们。

看见周少瑾一前一后地和程筝从马车里下来,程笙不由睁大眼睛,道:“大姐,你们怎么走到了一起”

程筝看着仆妇把两个孩子抱下了马车,这才笑道:“我们不是碰到一起的。我看着天色还早,就去了榆钱胡同,邀了少瑾一起过来。”然后笑道,“你们什么时候过来的等很久了吗都用过早膳了没有”

程箫却看了周少瑾坐的马车一眼。

黑漆平顶齐头的马车,除了车门前挂了副五彩络子的湘妃竹帘,没有任何的装饰,拉车的枣红马却体态修长,高大矫健,乌溜溜的眼睛温和驯善,一看就是匹难得的良驹,赶车的车夫个子不高,举手投足间却灵活敏捷,看上去低调而朴素,骨子里却着矜贵和奢华。把一旁程箫的马车硬生生地比了下去。

这样的马车,全京城都找不出十辆来。

这应该是池叔父给她安排的吧

或者,就是池叔父自己的马车

程箫的眉头几不可蹙了蹙。

程叔父对周家的这位二小姐,是不是太好了些

她总觉姐姐有什么事瞒着她。

因周初瑾的孩子还小,她没有跟她们去丰台。见过程筝的两个孩子,给了见面礼之后,大家寒暄了几句,就起身告辞了。

周初瑾送她们到了大门口。

彭家不如顾、袁两家底蕴,程笙出门多是坐轿子,程箫没有想到榆钱胡同还有自己的马车,又想到姐姐会带了两个侄儿同去,就用马车去接了程笙一道过来。准备让程笙坐大姐程筝的马车,自己带了周氏姐妹。现周少瑾也带了马车,突然就宽敞起来。程箫就和周少瑾商量:“要不你就坐我的马车好了我们路上还可以说说话。”

周少瑾的马车是向管事准备的。

她告诉向管事她要去丰台卖些花回来,让向管事帮着安排安排。

周少瑾原以为向管事会去雇辆马车,谁知道她出了垂花门,却看见一辆这么漂亮的马车。

她大吃一惊。

向总管笑着向她解释:“这四老爷回金陵之前叮嘱的。说若是您这边要用马车,就跟朝服阳门那边宅子说一声那边大。在地方。养了五、六匹马。”

周少瑾见马车里面雕铺着核桃木,雕了八仙过海、寿姑拜夺等图案,又铺了厚厚的地衣。放了软绵绵的大迎枕,那茶杯茶壶虽然是紫砂的,却可以吸附在茶盘,还有副能吸附在棋盘上的围棋。

她看着就喜欢。

也就不和程池客气了。

坐自己的马车多自由和。

何况她和程箫又没有什么话说

周少瑾笑道:“就怕等会要搬花。还是带三辆马车过去好了”

程筝听着这话觉得有道理,笑道:“那就带三辆马车过去好了三妹。你是跟二妹一起还是跟我一起,或者是跟着少瑾也行。”

程笙笑道:“我还是继续跟着二姐好了。”

一行人上了马车,往丰台去。

周少瑾颇些“春风得意马蹄疾”的轻快,一路上都撩了窗帘观看着沿途的风景。

跟她出来的春晚不由感慨道:“小姐。我真没有想到,我跟着您不仅去了趟普陀山,还去了趟保定。到了京里”有种日子会越过越好的感觉。

周少瑾也有这样的感觉。

她抿了嘴笑,和春晚说说笑笑的。很快就到了丰台。

丰台家家户户柳绿花红,蜂嗡蝶舞,春色满园,让人看着心情都像这天气般明媚起来。

春晚看着路上来来往往的马车、路边议着花价的商贩及买花的人群担忧道:“难道我们也要这样一家一家的问过去吗”

前世,周少瑾曾来过几次丰台,都是坐在马车上慢慢观望,看到感兴趣的花草就让人停下马车,上前去看看

“不一家一家的问过去,还站在大街上高喊着我要什么花不成”周少瑾笑着,就看见马车停在了一户门前开着紫藤花的篱笆前。

程筝的大丫鬟跑了过来,恭敬地请周少瑾下马车,并道:“这是汪家的花圃。我们府上的花草向来由她送。大奶奶前几天就派人过来打过招呼了,二小姐等会只管随着大奶奶进去就是了。”

金陵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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