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9章

明所以,请了袁氏的乳娘进来。

乳娘进来给郭老夫人磕了头,看了屋里的一眼。

周少瑾起身就要走。

郭老夫人却留了她,道:“这府里你主持中馈,你也应该听听。”

袁氏的乳娘不禁看了周少瑾一眼,见屋里没有了其他人,这才道:“夫人不和大爷置起气来,夫人取了家法要打大爷,大爷也不躲不闪的任夫人打”说到这里,她的眼泪都快要出来了。

郭老夫人眉头微蹙,道:“你们家夫人又做了些什么”

乳娘不由汗颜。

在婆婆眼里袁氏居然是这样一个人。

乳娘不由为袁夫人人做主似的。

她低声道:“这次可不关太太的事,是大爷爷,说什么不考庶吉士了,等韫大爷的周岁礼过了之后就要谋求外放了我们家夫人气得都说不出话来了”

不参加庶吉士的选拔,就意味着放弃留在六部观政,放弃了进入翰林院为官。

朝廷中素来有“非翰林不可入阁”的做不,他等于是放弃了之后做大学士的机会。

袁夫人不气得半死才怪。

郭老夫人忙道:“现在是什么时候”

“午时三刻。”珍珠道。

程泾要下午申时才下衙。

郭老夫人站了起来,道:“快,服侍我穿衣,我要去趟杏林胡同。”

、第557章 外放

杏林胡同,并不像大家想像的那样鸡飞狗跳墙。

外院除了大门口当值的男仆全都不见了踪影,内院当值的丫鬟婆子个人都躲在墙角,而内院的书房里,程许和袁氏对峙而立,一个满脸冷漠,一个目露寒光,如乌云盖顶,气氛非常的压抑。

院子外面有风吹过,门口种着的白玉兰籁籁作响,花晶莹剔透的花随风摇摆,春意盎然。

袁 氏“啪”地一下丢了手中的戒尺,泪珠滚滚落下:“我这是做得什么孽啊十怀怀胎把你生了下来,辛辛苦苦地把你养育成人,好不容易案首、解元的一路读收来, 临到了最要紧的一步,你却给我考了个进士回来。你这不是要我的命吗可你是儿子,我能有什么办法。好,我忍了。你不寻思着给我好好地在家里看书,考个庶吉 士回来,竟然跟我说不参加庶吉士的选拔你对得起我吗你对得起程家对你的栽培对得起你祖母对你的寄望对得起你父亲对你的期盼吗我就是养个猫啊、狗 啊的我不舒服的时候还知道在我床头叫几声呢你呢这么多年了,您除了和我打斗,你除了气,你还做了些什么早知道这样,我去求什么医,问什么药啊我还 不如一开始就把你掐死算了也免得到了今天让我丢人现眼,没脸出门”

程许什么也没有,慢慢地跪在了袁氏的跟前,低声道:“娘,是我对不起您,让您脸上无光了。您就当没有生过我这个儿子好了我已经去过吏部王侍郎那里了,他答应等庶吉士考完了就帮我谋个外放的差事”

“你给我闭嘴”袁氏四处张望。捡起了那把戒尺,可到底还是想让程许回心转意,没有像刚才那样劈头盖脸地就是一通打,“你这是要逼死我吗”

程许却像没有看见似的,垂着眼睑,自顾自地道着:“娘现在身体还好,父亲也正是仕途得意之时。正好二姐这几年要在京城陪着二姐夫读书。我外放之后,娘和爹爹身边有人照顾,等过几年。我年纪大了,您和父亲也老了,我再接了二老去和我团聚,给您尽孝”

袁氏跳了起来。

硬得不行。软得也不行

他到底要干什么

“你这不孝子你要是不去考庶吉士,我就去告你仵逆”袁氏气急败坏地道。有些口不择言起来。

程 许听着眼底闪过些许的悲凉,低声道:“娘,您总是这样。从小到大,我只要不听您的。您要么就威胁我说要去告诉父亲,让父亲来教训我;要么就哄着我给买我想 要的笔墨纸砚,甚至风筝双陆。您难道就没有想过好好地听我说说我想干什么或是不要威胁或是哄骗我。好好地和我说说话吗”

袁氏惊愕地望着程许。

程许的声音压得更低了,道:“您要我读书的时候是这样。要我考案首、考解元的时候是这样,就是娶妻的时候也这样您是我的母亲,哪有儿子不听母亲话的您就不能好好地和我说说话,不要总是喊打喊杀的吗”

袁氏震惊地望着程许,好像第一次看见他似的,喃喃地道:“你这是在怪我你没有考上状元,你这是在怪我”

“娘”程许很是无奈,道,“我没有怪您考不上状元,那是我不好,与您有何关系我怎么会怪您我只是不想您总是拿这拿那当借口,说到底不过是想让我三元及第给您争光,这也没什么,儿子能给母亲争光,也是件体面的事”

袁氏根本听不进去,嚷道:“你要是没有怪我,为什么不去考庶吉士”说到这里,她拉住了程许的手,低声下气地道:“嘉喜,您就听娘这一回好不好只要你考上了庶吉士,娘再也不管你的事了,好不好娘说到做到”

程许痛苦地闭了闭眼睛。

答应了这一回,还有下一回。

每次都这么说。

实际上只他没能达成母亲的意愿,他就没有消停的时候。

只是这一次,母亲对他动了手。

是不是因为知道言语已经对他没有了作用。

是不是就像四叔父说的那样,考中了进士,可以做的事很多。

他不想再呆在京城了。

不时地看到周少瑾那洋溢着幸福的明亮笑脸。

和他在一起时的那种小心翼翼、警惕防备如同两个人。

深深地刺痛了他的心。

让他觉得京城空气都是压抑的。

他想离开这样,再也不去想那些爱恨情仇。

像个男子一样,做一方的父母官,为一方的百姓谋福祉。

也许,他就能慢慢地把心里中的痛苦都宣泄出去。

他也就原平静下来了。

“娘”程许阻止道,“您别说了。我主意已定。不参加庶吉士的选拔,外放为官。您就听我一次好了”

“嘉 善,嘉善”袁氏苦苦地哀求程许,“你不能这样你知不知道,你要是考不中庶吉士,就不能进翰林院,不能在六部观政,就算你再有本事,就算你再厉害,你也 不可能做到大学士。就像你四叔父,那样精明能干的一个人,最终还是不只能在都察院里干着,最终做个正二品的左右都督史就到了顶了。你可不能犯那他那样的糊 涂啊”

就算是这样又有什么不好的呢

程许在心里暗暗地道。

有温柔可人的妻子,有聪明伶俐的儿子,天下间还比这更好的事吗

程许不为所动。

袁氏看着他这副漠然的样了,不由勃然大怒,道:“你是什么意思”

程许求她:“我已经长大了,我的事,您就别管了”

“你 这是在嫌弃我管了你”袁氏睁大了眼睛。看着儿子的表情既悲伤又震惊,“可如如果没有我,你有今天吗你刚会开口说话,我就开始告诉你认字。你刚刚会拿筷 子,我就告诉你写字。你考府试的时候,我守在门外等你出来;你考乡试的时候,我千里迢迢地从京城给您弄来时文。可你倒好。因为一个周少瑾就给脸色我看。和 我置气、疏远,结果呢好好一个三元及第被你给弄没了不说,居然还要外放你是不是脑子被驴踢了不是。你是不是现在还想着那个周少瑾”

“娘您闹够了没有”程许面有薄怒,“您说我就说我,提别人做什么大家好好的各过各的日子,您这样说有意思吗您嫌这个家还不够乱吗”

他的话激怒了袁氏。

“好 啊我就知道。你心里还想着她”她自周少瑾嫁给了程池之后就一直压在心底的怒气如火山般地暴发了,她恨恨地道。“难怪你不听我的话难怪你要恨着我原 来都是为了她今天我们母子既然把话说到这里了,我也不敢实话告诉你,从前到尾,我就没有打算让周少瑾帮我儿媳妇。我当初之所以答应你只要你好好地参加乡 试,我就如你的心愿帮你娶了周少瑾,那也不过是为了稳着你。让你好好考乡试罢了。她那克父克母的女子,想也别想做我的媳妇”

程许想么小时候自己摔了一跌被母亲温柔地抱在怀里哄着的情景。想到母亲笔盈盈地坐在一旁看他描红的情景,想到半夜醒来母亲在灯下给批改功课的情景他痛苦地捂住了胸口。

当初他不是没有怀疑,不是没有想过去质问母亲,可正如祖母说的,事已至此,他要是再闹腾下去,只会让程闵两家反目,让周少瑾难做人。何况这件事认真地说起来全都是他的错。要不是他自以为是,要不是他没有勇气,他和周少瑾之间又像水火不容呢

可他没有想,母亲这样说的时候,他还是会觉得像被刀剜了般的痛。

“娘,您别说了”程池脸色苍白地道,“您这是要让程家清誉扫地吗您这是要逼死我吗您这是想让言官弹劾父亲吗您是不是觉得让满大街地都传着这件事才顺了您的心意”

袁氏欲言又止。

闵葭则神色惊恐地转身拉了自己的乳娘就急急地出了正院,在屋后的石榴树下站定才两腿一软,坐在了树下的石凳上。

原来袁氏骗了程许,一面说只要程许能考上举人就帮他去求娶周少瑾,一面说却派了人去福建闵家求亲

她的脸顿时胀得通红,不知道是羞愤多一些还是气恼多一些。

怎么能这么不要脸

不仅害了她,还害了周少瑾,害了程许

如果不是因为袁氏身边服侍的人都不敢近身,请了她去看看能能帮着劝和两句,她恐怕这辈子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她怎么就碰到了这样一个婆婆

闵葭心慌意乱,半晌才平静下来,一平静下来就反复认真地叮嘱她的乳娘:“这种你可不能透了半句口风,不然程家完了,大爷完了,我们也跟着完了”

侄儿和婶婶有暧,昧搁在谁家也担不起这样的丑闻

她的乳娘也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忙发誓道:“若我透出一个音去,叫我天打五雷轰,全家都不得好死”

闵葭这才心中一定。

顿时有些同情程许来。

摊上这么一个娘,再好的前程也要败光了

她开始还气恼着程许不懂事,所以丫鬟婆子去请的时候她还真准备去劝的。如今看来,外放也好,免得被她这个不着调的婆婆给害死了。

、第558章 坚持

闵葭决定袖手旁观。

小丫鬟却慌慌张张地找了过来,道:“老夫人和四太太过来了。”

这下子想躲开也不成了

闵葭硬着头皮在二门迎了郭老夫人和周少瑾。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郭老夫人目光税利地瞥了闵葭一眼,道,“大郎呢嘉善呢”

谁知道把儿子当眼珠似的袁夫人见程许忤逆自己竟然会动手啊

闵葭忍不住在心里腹诽,在郭老夫人面前却不敢流露出丝毫的异色,低头恭声道:“公公那边已经让人去报信了,还没有回来。相公和婆婆在书房我们都不好说什么”

郭老夫人点了点头,心中微凉。

因为婆婆发了脾气,和丈夫有了争执,为了不得罪人,又事关重大,不能任由两人争执下去,就怕惹祸上身般站在外面避风头这虽然是最明智不过的作法,可郭老夫人想到周少瑾每每遇到程池有什么事时的鲁莽,突然对这样的明智心中生愠起来。

而闵葭想到刚才母子之间的对话,忙亲自隔着帘子喊了声“祖母过来了”,撩了帘子。

周少瑾犹豫了一下,没有进去。

袁氏已经气得不知道说什么好,戒尺丢在地上,一个人红着眼圈坐在旁边的太师椅上。

程许跪在袁氏面前,头发有些凌乱,表情冷漠,青色的杭绸直裰穿在身上,看不出有什么外伤。

郭 老夫人忙心痛地去扶程许,扭着头对袁氏道:“他也是娶了媳妇、有了功名的人,你就是要教训他,也不能像教训不谙世事的孩童般地打他板子啊快起来。你是读 书识字的人,天地君亲师,怎么能惹了你母亲生气,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的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男子汉大丈夫,若是连内宅的事也处置不好,更何况朝廷大事 你现在也不是孩子了。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什么话这个时候说,什么话那个时候。你都应该分清楚才是”

站在屋外的闵葭有些惊讶地望着周少瑾,也不由地重新打量着周少瑾。

她穿了件湖蓝色的素面褙子,只在衣领和袖口、下摆处镶了道宝相花的襕边,脸儿粉粉的。剪水明眸,比那春日的阳光还要明媚几分。

如果她知道程许是为了她才放弃考庶

金陵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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