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什么程许可以不受任何的惩罚一身轻松,她却要被千夫所指在这里受苦

姐姐去了那里

她要去找姐姐

如果姐姐知道她过的是这种日子,一定会帮她的

她把箱笼里的金银锞子全都揣在了怀里,在一个风高月黑夜和乳娘樊刘氏离开了程家,离开了金陵。

樊刘氏找了条去京城的大货船,两人躲在舱底,她一路吐到了京城,却在通州的时候遇到了大风雪,被困在了驿站里。樊刘氏当了樊家祖传的金手镯,她们才能找到廖家在京城的老宅子。

她不知道自己出走的消息有没有传到京都,廖家人知道不知道金陵发生了些什么事。她怕姐姐会因自己被人看轻,在廖宅不远的地方租了个小院子落脚。

北方的风雪像刀子似的刮在人身上,刺骨的冷。

樊刘氏蹲在姐姐住的胡同口等人,她蜷缩在没有地龙,四面透风,只在屋子里烧了个火盆房间里取暖,直到第九天,冻得脸色发青的樊刘氏才拢着衣袖带着满身是雪,用风帽掩脸的姐姐出现在她面前。

“你怎么瘦成了这个样子”姐姐错愕地失声惊呼。

不知道是因为寒冷,还是因为害怕,或者是难堪,她瑟瑟发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还好姐姐什么都没有问,脱下身上的皮袄就紧紧地把她裹在了怀里,扭头对樊刘氏道:“这里怎么能住人你收拾收拾,等会就陪着二小姐一起搬到我陪嫁的小田庄去。”

那关心的话语,犹带着姐姐体温和香味的温暖,让惊恐不安却一直强忍的周少瑾如溃决的河堤般呜呜大哭了起来。

姐姐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安慰着她。

樊刘氏欲言又止。

“没事”姐姐沉声道,“我已经让马赐过去了那边当差的都会打发到我在廊坊的田庄去,服侍你们的丫鬟婆子也会从山东那边买过来。等二小姐养几天,脸色没这么难看了,那些丫鬟婆子也用顺手了,你们就搬到我那里去。若廖家的人问起来,就说是少瑾想我,特意来京城探望我就是了。”她说着,脸色骤然一冷,“她的儿子是宝,我们周家的女儿难道是草不成你们只管在我这里住着,我看谁敢说你们一句不是。等过些日子,我再为少瑾相门好亲事,免得她以为除了程家,少瑾就嫁不出去了似的”

她这样还能嫁人吗

姐姐到底知不知道她身上发生了些什么事

她诧异地睁大了眼睛,不敢去看姐姐,朝樊刘氏望去。

樊刘氏眼中含泪地点了点头。

她心中一轻。

那样耻辱的事让她亲口对自己最在乎、最亲近的姐姐再说一遍,她宁愿去跳莫愁湖。

“姐姐”她想阻止姐姐,又喃喃地不知道怎么开口。

“这件事我自有主张。”姐姐强忍着忿忿地道,“你只管安心在我的小田庄里把身体养好就是了”

是啊,有姐姐护着她,她有什么好怕的

她放下心来,安心在小田庄里调理着身体。

谁知道晴天霹雳她却怀孕了

、第十二章 往事

“不,不,不”她惊骇地摇着头,无论如何也不相信,“不可能我不是怀孕了,我只是吃坏了肚子”

姐姐抱紧了她,再也没有了从前的气定神闲:“你别担心我既然留了你在京城,就有办法让程家风风光光地把你接回去”

姐姐不是说让她安心留在小田庄里住着吗

不是说再给她找个人家嫁了的吗

怎么突然就变了卦

她满心惶慌,推开了姐姐:“不,我不回去我不要嫁给程许我不要被人骂作娼、妇我不要看那些下人的白眼我不要一辈子都被人指指点点”她说着,低头望向自己的小腹,那里平平的,什么也看不出来,大夫的话就像一个谎言,一个玩笑,“我也不要这个孩子”

“可是,”姐姐忧心忡忡,满脸担心,“这毕竟是程家的孩子,而且还是程许的第一个孩子,是长房”

程许,孩子让她紧绷的心绪断裂。

她厉声尖叫着跳了起来,打断了姐姐的话:“你们为什么都欺负我你为什么和那些人一样,都帮着程许说话你不是我姐姐你不是我姐姐”她甚至来不及趿鞋,光着脚就朝外跑,“我不会回去的我死也不会回去的我也不会生下这个孩子的”

姐姐追了过来,把她箍在怀里:“少瑾,少瑾,你听我说”

“我什么也不想听”她挣扎着,用脚踢着姐姐,像个疯子似的,“你也只会让我忍着,让我认命,让我死心,我凭什么要忍着我凭什么要认命我凭什么要死心就因为我是姑娘家吗我又做错了什么老天爷为什么要这样的惩罚我”

“不是,不是是姐姐不好,姐姐没有照顾好你,是姐姐辜负了母亲所托,让你受了委屈”姐姐的泪水仿佛滚烫的水珠,一滴滴地落在她的脖子上,也烫到了她的心里。

可这是姐姐的错吗

姐姐又凭什么要包容她的无理取闹

就因为姐姐是最爱她的人

而她,让亲者痛仇者快,和伤害她的程许又有什么区别呢

她全身无力,委顿于地。

“少瑾,少瑾,”姐姐吓得脸色煞白,扑在她身上,“你怎么了你怎么了”

“我没事。”她喃喃地道,心如死灰,“姐姐你扶我到床上去吧”

这也许就是她的命

她不想认命也不行

“二小姐,二小姐”樊刘氏跪在一旁,哭得像个泪人。

她却流不出一滴泪来。

她的命运在她答应程笳去花园散步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有了偏差。

要怪,也只能怪她自己蠢。

别人要她怎样她就怎样。

要怪,也只能怪她自己没用。

程许欺负她的时候只知道求饶哭叫。

她胡乱地抓了个东西想站起来,双腿却软绵绵没有一点力气,她只好匍匐着朝床爬去。

姐姐一把拽住了她,戚声道着“你别这样,你别这样”。

她却置若罔闻,道:“姐姐你把我送回我租的宅子吧程家肯定会很快找来的就算他们不要我了,也会找到我才会退亲的你别管我了,廖家的人要是知道我出了这样的事,肯定要笑话你的我一个人就算了,不能把你们都拖下水只求姐姐能收留樊妈妈。他们找到了我,肯定不会放过樊妈妈的可怜她奶了我一场,却落得这样一个下场也是受了我的拖累”

“二小姐,您别这么说您快别这么说”樊刘氏也扑了过来,“是我带您走的。对,是我的主意,是我怂恿着二小姐来找大小姐的,与二小姐无关都是我这个恶奴做的孽”

姐姐看着她们,目光却慢慢地冷了下来。

“少瑾,”姐姐扳着她的肩膀,眼角的余光掠过她的肚子,然后定定地望向了她的眼睛,肃然地道,“你真的不想回程家吗要知道,你若在这个时候选择留在京城,那你以后,就再也不能回程家了。你要想清楚”

她已经有了主意。

闻言只是漠然地摇头,道:“姐姐,你送我回我租的地方吧,我不想再折腾了。”

姐姐望着她,良久,才起身扶她上了炕。

她拉住了姐姐的衣袖,道:“姐姐,你答应过我,要帮我照顾樊妈妈的,你一定要说话算数。”

姐姐点头,眼角闪着泪光,道:“姐姐说话算数。”

她第一次怀疑姐姐,让姐姐发誓:“要用母亲的名义发誓”

姐姐眼底闪过痛苦,认真地发了誓。

她就冲着姐姐笑了笑,道:“姐姐,我全身无力,让人给我用人参炖只老母鸡吧”

姐姐凝视着她,好像生怕遗漏了她脸上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似的,好一会才轻轻地道了声“好”。

她闭上了眼睛。

等到鸡汤端上来,她乖乖地喝了鸡汤,继续睡觉。

姐姐一直守着她。

可打了三更鼓以后,疲惫不堪的姐姐开始支持不住打起了磕睡,两刻钟之后,姐姐伏在床前睡着了。

她睁开了眼睛。

出了这样的丑事,为了她的名誉,以姐姐的谨慎,不仅谁也不会带过来,而且还会遣了田庄里服侍她的人,不然姐姐也不会一个人守在她身边了。

她在心里琢磨着,听了听动静,悄然起身,轻手轻脚地出了内室。

外面果然悄无声息看不到一个人。

她无声息地走在小田庄曲曲折折的抄手游廊里。

那天应该是十五,没有风也没有雪,月亮像个圆圆的玉盘,静静地挂在半空中。庭院中枯虬的树枝杂乱无章随意横生,在地面留下一片斑驳的阴影。

她一路朝前,冻得抖个不停。

树林,放农具的柴房,水井她都徘徊良久。

等她试图打开后院厨房的角门时,姐姐窜了出来。

“你要干什么”姐姐紧紧地捏着她的手腕,捏得她钻心般的疼,她从来不知道,姐姐的力气有这么大,“你知道不知道,你是母亲留在这世上唯一的骨血你怎么能这么干你让父亲怎么想你让黄泉之下的母亲怎么想你让我百年之后见到了母亲怎么跟她说你让我还有什么面目在每年的清明、端午去祭拜母亲你,你太让我失望了”

姐姐说着,眼睛渐渐泛红。

“姐姐,我是不是很没用”她目光呆滞,呢呢地道,“我想死,却连个死的地方都找不到我若是在树林里吊死了,别人发现我死在你的宅子里,还以为是你害死了我;我想找个让人不容易发现的地方,可那也还是你的宅子,你一样摘不清;为什么你的宅子里没有湖要是有湖就好了,绑了块石头跳进去喂了鱼,神不知鬼不觉的;或是有条小河也好,水流大一点,尸骨可以冲到别的地方去,就让我做个孤魂野鬼”

姐姐“啪”地一巴掌打在她的脸上。

她过了好一会才感觉到丝丝的疼痛,眼泪这才止不住地落了下来。

“姐姐”她扑到了姐姐的怀里。

姐姐却一把将她推开,道:“你真的不回程家”

那一刻,姐姐的目光像月光一样清冷,像斑驳陆离的树影一样阴森。

她愣在那里。

姐姐大步上前,盯着她的眼睛又问她:“你是不是准备永远都不回程家了”

她傻傻的点头。

姐姐轻轻地抚着她的面颊她并不知道上面已经浮现出手指印。

“也好”姐姐淡淡地道,“一命还一命,你就当还了他们一命。以后大家各不相干”

她不懂,但姐姐说:“我们回去这件事姐姐帮你做主。”

她还是不懂。

姐姐说:“你放心,我不会把你交给程家的人的,你就跟着我留在京城。”

可是,姐姐会很难做吧

她摇头。

姐姐笑,问她:“你还相信姐姐吗”

她忙不迭地点头。

姐姐揽着她的肩膀往回走:“那你就再相信姐姐一次,我不会让程家的人把你带走的”

她当然相信姐姐,她不相信姐姐,又能相信谁呢

她乖乖地跟着姐姐回了厢房,姐姐喂了她一颗安神的药丸,道:“你好好睡一觉,等醒了,就什么都好了。”

她闭上了眼睛。

却怎么也睡不着。

只觉光怪陆离到处都是不明所以的光影,她甚至听到了樊刘氏的哭声和姐姐的说话声:“你们来京城都一个多月了,程家要找来早就找来了。可见是觉得拿捏住了少瑾的命脉,不愁她不乖乖地自己回去。现在是他们程家的错,那袁氏尚能如此,若是少瑾回去,只怕没两年就会被她折磨得丢了性命何况这孩子的月份不对,别人仔细想想就能明白这其中的缘由,少瑾可就真如她自己所说的,一辈子都别想抬头了更有甚者,谁都可以想起来就辱没她一顿与其那样丢了性命,还不如赌一把若有什么报应,就报应到我的身上,与少瑾无关”

她的事,不要连累姐姐

她想大声跟姐姐说,但那些光影又朝着她扑了过来,她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很快就把这件事抛到了脑后,沉沉地睡去。

再后来,樊刘氏煎了碗药给她,她连喝了三天,到了第四天,孩子没了,她大出血,姐姐带了个鬓角贴着膏药,面容刻薄的老妪进来给她把脉,天亮,血止住了,但她连呼吸的力气都没有了。

昏昏沉沉中,她听到姐姐和樊刘氏说话:“把那团血肉给我送到杏林胡同去,给程许,亲自送到他手里,让他知道,他是怎么失去的妻儿,让他知道,他娘都做了些什么他们做的孽,没道理只有我们受着”

那声音,带着咬牙切齿的恨。

她却只是在想,原来程许在京城,这下子他就再也

金陵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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